Sunday, November 16, 2025

台灣之旅

 


台灣之旅

繼澳門旅遊之後,心思思,又盤算著去台灣旅遊。在香港憋悶了好幾年,打算去有寶島之稱的台灣盡情遊玩,預算停留一段長時間,於是決定辭工過去。其時香港人手短缺,尤其是餐飲快餐店行業,不怕找不到工作。

購買了機票後,準備行程。在我購買機票時,旅行社的負責人對我說,去台灣旅遊的香港人,很多都喜歡帶貨到台灣去賣,賺回機票和旅遊費。他指著放在架上的物品,吃香的貨物有冬菇,乾貨海產,藥材,藥油,香煙,法國白蘭地酒等。據知台灣當時仍處於防範中國大陸對台灣入侵的戒嚴時期,入境貨物菸酒貨物等,都徵很高關稅,同時還禁止大陸產品進入。不過小量個人帶進的,賭運氣,有時也獲得通融,順利過關。旅行社的負責人說,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替你安排一些那邊需要的貨物,你帶進去後,交給當地收貨的人,就可以得到一筆費用。還有你在機場免稅店買一份菸酒,他們會幫你收購的。他還強調說,如果帶不過關的,海關會暫時替你保留,等你離開時取回,不會受罰也不會沒收的。聽他這樣說,為貪圖賺一些水腳費,開始了第一次帶貨。

七月初,踏上旅途,乘搭華航抵達台北,自1973 年在曼谷乘泰航抵港後事隔四年第二次坐飛機,約一個多小時的飛行,飛機平穩地降落於松山機場。經過移民入境區後,取回行李,在推行李過關時,看見一條長人龍,按次序進入關卡接受檢查,詢問。行李簡單的,答問兩句後就被放行離開了,行李多的,要打開接受細微的檢查。輪到我時,也不列外,檢查員很仔細地逐一翻看,看到不對的,就拿起放在一邊,沒問題的就放回。最後,幾乎一半被扣留,不準帶入,全被放進一個布袋,貼上我的名字紙條,繼而撕下另一半給我作為收據,告訴我,當那天回程離開時,憑此紙條領回貨物。

一番折騰後,重新整理遭翻抄凌亂不堪的行李,就離開了。甫踏出機場,映入眼簾又是一番有別於香港的景像。車輛的走向和香港相反,過馬路時要先看左邊才看右邊。街道上充滿了騎機動車的市民左穿右插地搶著路走和越南堤岸並沒有兩樣,剎那間,還以為回到了西貢。嘈雜喧囂的車流聲夾雜著掀起的煙塵,沒有交通燈的街口,更是一團亂,過馬路時要格外留神小心。機場內外都有兜接旅客搭計程車或住宿酒店旅館的人,非常賣力地拉客,耳邊不時聽到閩南語和華語的交集聲。初來埗到,環境陌生,選了一家平價旅館,在計程車候車站處,排隊坐車到旅館去。抵達旅館安頓後,聯繫了蘇潔瑩,她邀請我第二天搬到她家住,可節省住旅館的費用。她剛結婚,和先生的父母同住,她夫家姓胡 。在台北我停留了好幾天,同時也約見了好友張廷鈞,正巧那時候,他在放暑假,八月份才開課,他騎機動車載我在台北市到處兜風觀光。

從張廷鈞口中得悉他的雙親都已移居到台灣居住了,他的哥哥廷幹也從香港回到台灣,他特地載我到他家看望他的父母,看到久違多年的張伯母,身體健朗無恙,非常欣慰,一家人團聚,樂也融融。此外我也聯繫了我伯母的妹妹陳少蓉女士,我從小就稱呼她為阿姨,她曾租住我在堤岸的家,她住在三樓。久別重逢,她也留我住在她家,並帶我和她的小孩到烏來區遊玩。姨丈蔣森如還帶我參觀他工作的紡織工場,也實地操作了幾天,看著機器運轉,把一堆白色的棉花製成一卷卷的紡紗線,機器不停運轉的聲音喧囂震耳。隨後去台中探望鳴遠校長王國伯,國伯校長是一位天主教神父,在南越政權於1975 年四4 月淪陷前跟隨中華民國大使館的撤退,順利回到台灣,住在台中的鳴遠舘教會內。校長看到我的到來,展現著滿臉和藹笑容迎接。王校長是我自1973年初退學離開鳴遠學校後第一次見面,以前在課堂上他教我們公民課。師生久別重逢,開心地閒聊舊事。校長拿出很多舊照片,包括壓放在他桌上玻璃片下我當年在班上跳火焰舞時拍下的陳年舊照。1972 年尾,校長曾帶領我們到南越下六省東川地方的學校參加舞蹈表演賽。看著每張照片他都能侃侃而談,看來他的心仍不時地牽繫著昔日校園的種種情景。

王校長住在台中的教會鳴遠舘,寬大的花院中間座落一棟兩層高的樓宇,很多房間,他帶我到處參觀,並安排了一間房間給我,留我住下,說要帶我去日月潭觀光。隆情厚愛,令我十分感動,刻銘於心。國伯校長是我人生旅途中遇到的一位非常重要的貴人,他讓我的人生散發光彩。

是夜在鳴遠舘夜宿,清晨晨曦之際,於迷糊的睡夢中,似乎聽見嘹亮的誦讀聲在後院響起。禁不住一陣好奇,起床走近窗戶查看。於微光中,看見一個矮胖的身影站在圍著眾多蘭花盆栽中間,正大聲地朗誦著文章,一口悅耳熟識的北方口音,嘹亮的聲音響徹晨曦紅霞漸露的夜空中。

頃時,我睡意全消,刷牙洗漱,洗過澡後,見天色漸亮,晨光金光四射,於是下樓到飯堂吃早餐,昨晚校長特意提醒我,早餐的時間在六點半到七點半。甫步入飯堂,看見擺放的幾張長桌子,已坐著好幾位神職人員。校長看見我,揮手叫我過去他坐的桌子,同時也站起來介紹我給他的教友們認識,我向他們鞠躬道早安。接著,校長叫我自己去拿食物。教會的神父都是大陸北方人,麵條,饅頭,豆漿,蔥油餅是他們的早餐食物,更妙的是還有很多我喜歡的涼拌小菜。食物都是廚師晨早製作的,新鮮出爐,芳香無比。熱豆漿濃郁的豆香味,蔥油餅油煎過後散發出來的鮮蔥香花味,金黃色的煎皮,入口鬆脆。還有幼長彈牙的冷麵條,伴上豆腐絲,青瓜絲,蔥絲,涼拌小菜和美味的調味醬油,在碗裡混撈起來,頓時展露出各種顏色,令人垂涎。麵條進口,柔韌彈牙,真的沒想到在這裡會吃到如斯好吃,簡單可口的北方食物,真的太可口了,令人回味無窮。而校長也頻頻地對我說年輕人要多吃一點,不要客氣。饞嘴的我,不用校長吩咐,接二而連三地再加添食。校長是一位很隨和的人,慈顏面貌,開朗健談,相處甚歡。知道我是第一次來台中,校長充當導遊帶我遊玩台中各處地方,甚至包了一部計程車帶我到位於南投的風景區日月潭觀光,沿途碰到陌生的兩姐弟在侯車,問明情況,校長邀請他們上車,一起同遊,觀賞各處景點,日月潭是臺灣中部著名的風景區,以前在書本上曾經讀過有關的文章,映入眼簾的美景,潭水盪漾,小舟輕浮,水岸邊葦草迎風搖曳。




日月潭北邊山腰處,有一座文武廟,其由來與日月潭興建史有關。西元1932年,日月潭建壩儲水後,當時潭畔有龍鳳宮,北吉巷有益化堂兩廟,有鑑於潭水過高將滿淹二廟,於是決議遷廟,在地方人士的奔走下,於西元1934年將兩廟合一,即為文武廟的前身。民國58年(西元1969年)文武廟重建,以「北朝式」格式建築,這也就是今天文武廟所見之輝宏建築格局。


文武廟形勢陡峻,依山勢而築,愈後愈高,莊嚴雄偉。正門面臨環湖公路,為墨綠色大理石牌坊,正面書曰「文武廟」,左右分題「崇文」「重武」,兩邊樑柱有黃杰先生題書對聯一幅「道貫古今德參造化」「惠昭日月義薄雲天」。拾階而上,為廟的廣場,一對棗紅色巨型獅子抱球呼應,格外醒目。

武廟的大成殿是全台唯一開中門的孔廟,據廟方表示,那是因為文武廟位於日月潭畔,平常遊客眾多,為了方便遊客的進出才加開中門,並沒有特別的用意;不過大成殿以青銅雕鑄的孔子坐像,則是全台唯一奉有聖像的孔廟,除了孔子聖像外,尚有孟子及子思子,這三尊神像原本奉於中國,在清末義和團之亂中輾轉流落到日本的狹山不動寺,之後經過複製才移遷文武廟,至於顏子和曾子的神像,則是其後人集資塑造,隨侍孔子,長相左右。

文武廟背山面湖,地勢雄偉,風景秀麗,是附近居民的信仰中心,香火鼎盛;登上後殿觀景台,可以遠眺日月潭,視野遼闊,頗有擁抱天下之大度。

開心的在鳴遠舘住了好幾天,為不耽誤既定下一個到嘉義的旅程,依依不捨地和王校長道別。

在台中長途客運巴士站,乘搭巴士到嘉義去。抵步後,住進一家廉價旅館。隨即打電話聯絡師父龔瑞龍在台灣的朋友符先生,他去年曾經在師父的武館住了一段時間。據師父說他主要是跟他研磨中醫術,由於我經常出入武館,逐漸地也和他熟絡了。他人很隨和,健談。當他要回台灣時,曾留下地址給我,說那天我到嘉義可以聯絡他。職是之故,今次旅台,順道到嘉義拜訪他。聯絡上後,他叫我在旅館等他,他來帶我去遊玩。大約二十分鐘後,看見他開著一部大型的威士霸機動車來。隨即叫我上車,說帶我去關子嶺觀光。機動車在蜿蜒曲折的鄉郊道逆風前進。田陌處處,青翠蒼綠,偶見溪水潺潺,藍天倒影。颯颯風聲,響徹耳邊。沿途每見特色風景,也停車觀看,並一一解說。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來到山上名叫關子嶺的地方。符先生說這裡最出名的景點就是水火同源洞,又名水火洞、水火河,是一處水與火共存的自然景色,為臺灣七大奇景之一。位於臺南市白河關子嶺風景區,枕頭山麓西南側,六重溪斷層附近上脊斜軸部上的石壁。壁上冒出的天然氣可使點燃的火焰不熄滅,同時又有泉水從崖壁細縫中潺潺流出,火噴其間,無煙亦無燄,形成水中有火,火中有水的特別景觀。我們順著路徑指引方向標記,翻過重重山石,來到水火洞前,觀賞水火相處一處的奇景。由於並非週末,遊人不多,偶見三兩,於幽靜中漫行觀看關子嶺風景。

遊罷符先生送我回旅館,已近黃昏。他叫我稍事休息,說回頭七點鐘他再過來請我去吃晚飯。

七點鐘,符先生開著他原先的威士霸機動車,身後載著一位女士雙雙結伴同來,介紹給我說是他的大太太 。和她打過招呼後,符先生叫我上車,坐在他的大太太身後,我猶疑了一下就坐上去了,車座夠長,坐三個人也沒問題。嘉義不算是大城市,即使超載警察也不管的,尤其他是當地人,更容易說話。我們在一家售賣日式料理的飯館吃晚餐,客隨主便,符先生很熟練的點了很多日式海產料理,也叫了一打放在冰桶裡用冰塊鎮凍著的啤酒,看來今晚要痛快地喝了,台灣人很熱情,尤其是對朋友。台灣曾為日本的殖民地,受日本文化的影響很深,年紀大的南部人,曾經受過日本統治時期的教育,很多都會說日語,也崇拜日本。不大的城市,售賣日式料理家庭式經營的店舖很多。閒聊間,食物陸續地放滿在桌上,彼此先互敬了一輪啤酒,樽樽互碰,發出清脆的聲響。我們三個人,觥籌交錯,大快朵頤,伴著芥末,醬油和薑絲,冰鎮的啤酒更見清爽潤喉。細嚼慢嚥,酒後坦言,符先生告訴了我很多關於他的事情。

他在嘉義經營建材生意,交由大太太替管理,他自己樂得清閒。他對中醫學有興趣,所以到香港向我師父龔瑞龍學習,並作實地觀摩。邊吃邊聊,直至飯館打烊,我們才離去。離開前,符先生說明天中午再要請我吃午餐,他會伴同二太太出來和我見面認識。回到旅館,一宿無話,上午我自己去市區兜了一圈。中午和符先生伉儷吃過午餐後,他送我到嘉義長途巴士車運站,我乘搭巴士到台南去。

一番舟車勞頓,抵達台南巴士客運站。下車後,直接到張廷鈞就讀的成功大學找他。沿途向途人查詢到成功大學去的方向,左轉右彎,步行約二十分鐘,來到校園面前,校園路徑,兩旁栽植高聳樹木,綠草如茵,單身的或三五成群的學生們絡繹不停進出於校園區,有步行的也有騎著機動車的。按著路徑指示,來到張廷鈞預先給我的宿舍房間號數,找到了他。正巧他還在宿舍裡,他介紹我認識他的室友們,年輕人彼此一見如故,剛好他的宿舍有空床位,他留我在宿舍住宿。

成大有飯堂,是自助餐形式,菜式很多,任人選擇吃到飽。年輕伙子,食量大,總愛大吃的。也許學校有補助,餐費不貴。校內有游泳池,炎夏天氣酷熱,大家結伴到泳池游泳消暑。週末,張廷鈞經常去高雄表演音樂,他讀大學後,組織了一個五人音樂隊,他主彈結他和唱歌。那一次他去高雄表演,是在露天演唱的,我也湊熱鬧跟著去捧場,圍聽的人很多。

大學生,似乎每年都被分派做一些義工。他的班級,今次被派到宜蘭土場一個山區的地方去做修路訓練,由一位軍官帶領。對於新奇的東西,我都感興趣,也想去。在徵詢過那位軍官的同意後,我也隨隊出發。抵達土場後,我們入住當地的國民學校。

土場距離宜蘭不遠,在台灣的東邊,眼見山蠻處處,群山相連,樹木濃密,青翠蒼綠,都是木林區。日本人佔領期間,在山上大量砍伐樹木,為了搬運,建設了兩條雙向纜車線路。吊著日字形的木箱,在兩座山的空間上滑行,可載人,也可以運載貨物。當地人就是以這種簡單的方式,作為山與山之間的運輸聯繫。

八,九月份是台灣的颱風季節,風來得很猛,尤其在山林裡。那段時間,我們也碰上了颱風。風吹掀起的威力,甚至連樹根也給捲起,真的很嚇人,也讓我實地開了眼界。颱風過後,滿目瘡痍,山路因雨水的沖刷,一片泥濘。倒下的樹幹橫壓著山路,吹落的黃葉,鋪滿了泥地上,我們非常小心地往來於山路間。

在山間逗留了大概十天,在快要結束前兩天,教官說要帶我們上太平山過夜,看日出,要坐木箱纜車上去,這個消息讓大夥兒都很興奮。太平山海拔約2000公尺高,在日治時期開始,與阿里山,八仙山並稱為台灣三大林場。主要的樹種為鐵杉,台灣扁柏,紅檜等珍貴的林木。據資料顯示,為保護林木免於過度被砍伐,於1982年,政府下令禁伐了,同時也規劃將林場轉型為休閒遊憩的場所。

新建的太平山園林場所於1989年開放,從此民眾和遊客都能近距離地觀賞到山上的珍貴樹木和山上盛產的奇花異草。台灣也有四季的氣候,山林裡的變化尤為明顯。太平山的春天,各類山花,爭紅鬥妍,大展五色繽紛顏彩。花香和樹木散發的清香,隨風飄逸,令人薰醉。夏天,步道穿梭於林蔭樹木間,柔和涼風,滲身清爽。秋天,樹葉轉換顏妝,互展彩顏,盡顯被風吹落脫離枝幹前最後的色彩。冬天,白雪皚皚的山峰與覆蓋滿山的蒼翠林木,在日光的照耀和藍天白雲的襯托下,互相輝映。一年四季不同的風景,誘發了無數的詩情畫意,也引發了不知多少詩人墨客的筆下創作。

在教官的帶領和專業纜車人員的慎密操作下,我們登上了木箱吊纜車,四個人一組,分批登山。木箱內,沒有座椅,因為主要是用來運載木材的。因此,在木箱裡,我們都站著,手扶著木箱,以保持身體的平衡。經過一輪膽戰心驚的搖盪過程,我們抵達了山頂。比起山下的情況,眼前的景物,煥然一新。從山頂上可以觀賞到遠近一望無垠的山脈,雲霧繚繞,各座山峰若隱若現的仿似浮動於雲海中。獲安排住進山頂唯一的民宿之後,大家可以自由活動。

這個所謂民宿的地方,應該不是私人的物業,相信是政府在山林裡準備給出差員工渡宿的地方。我們由軍官帶領,做義工,可以沾上一點光。山上的環境非常寧靜清雅,不時傳來樹葉婆娑和夾雜著鳥鳴雀叫的聲音。時而萬籟俱寂,讓人有脫離塵俗,沉醉於山林的幻覺。

張廷鈞和他的同學圍坐一塊談論著音樂,我則好奇的四處遊蕩細看山林風景。黃昏過後,用過清簡的山上種植的蔬菜晚餐後,夜幕低垂,九點鐘左右,大夥兒也提早睡覺去了,期待著明天早起看日出。因為我們只獲批准在這裡渡宿一個晚上,非常短暫。

好夢正酣,突然被嘹亮的雞啼聲喚醒。窗外仍然漆黑一片,洗漱過後,順便整理好床位和收拾簡便的行李。之後步出屋外,做了一些運動,隨即快速地洗過澡,換好衣服,靜待著教官發出出發的號令,他將帶我們去一個理想觀看日出的地點看日出。在晨曦颯颯寒風吹響中,大家都盼待著日出的來臨。而頭頂上的天空,卻在靜寂中,由漆黑,火紅,橙橘,不斷地變換著顏彩。剎那間,萬度金光從山峰後散射而出。頃間,火紅般的太陽隨即冉冉升起。燦爛耀目的光線,穿過薄薄的雲霧層,映射萬物。青翠蒼綠的山蠻,瞬間展露出一片蓬勃朝氣,讓人眼前一亮。呼吸著山林裡散發的芳香清新空氣,清涼直透五臟,臉龐迎著輕拂山風,渾身舒暢。

早飯過後,大家也準備下山去了,仍舊是分批下去。回到土場的山林後,我也向張廷鈞辭別了。乘搭客運車去宜蘭,蘇澳,再繼續我的旅程,蘇澳的溫泉很出名,我也想去泡泡見識見識。

蘇澳溫泉為蘇澳豐沛的降雨滲入地表深層經地熱加熱後循環上昇而成,溫泉溫度約40-50°C,和蘇澳冷泉同為碳酸氫納泉。蘇澳溫泉水質色澤淡黃,因泉質含有鐵、鈉、鉀等礦物質。更因為溫泉泉質精純、礦物質濃度較高,偶爾會形成白透似花瓣的「溫泉花」晶體結晶,隨溫泉水波盪漾散步,如花瓣般飛舞於風中。

歷時數星期的環島旅遊,已接近尾聲,鳥倦知還,坐火車回到台北兩天後,返回香港,準備迎接另一個未知的新生活。

是日在通過移民出境檢查後,隨即到離境稅關行李扣留處,領回早前入境時被扣留的行李,返港後交還給購票的旅行社,結算拿回按金。

自從在土場和張廷鈞分手後,大家都為生活各自忙碌著,沒有再聯絡了。1979年四月初我移居到法國,不久也聽聞張廷鈞於1980年輾轉到了澳洲定居。

 

散文篇 之二十

脱稿於 聖荷西 11/27/2025


大家樂快餐店

 

春節過後,接到老同學何世洋的電話,問我有沒有興趣應徵快餐店的工作。他說他剛應徵了大家樂快餐店的廚務職位,而他的哥哥卻反對他做廚工,但他已答應了該店的經理,如果我有興趣,他可推薦我給那位經理,由我替代他。正巧反正我剛失業,沒工作,不仿一試。我沒有餐館工作的經驗,如果他們肯聘用我,從零開始,多學一門手藝也不錯。抱著這個心態,我按照他的指示,到位於佐敦道和渡船街角落處的大家樂機構見一位侯經理。經過一番面談之後,獲得聘用。侯先生告訴我,我的工作地點在旺角區位於太子道新開的大家樂分店,到該店向朱經理報到就可以了。


旺角分店離我住家不遠,步行約二十分鐘。新上班那天,清晨七點半抵達,正門鋪面還未開門。正打量間,看見陸續有員工上班,遂向他們查詢,蒙指示,從後巷側門進入。正巧遇上一位中年男士,看來是朱經理無疑。他看見我,向我查詢來意,俱答之。隨後引領我進入他窄小兼存放雜物的辦公室。在了解我的情況後,帶我上五樓員工更衣間兼用膳的一個住家單位,遞給我兩套員工更換的藍色制服。等我換過制服後,再下樓到緊貼在他辦公室旁邊的廚房,介紹我認識其他正在那裡忙碌的員工。大廚張錦棠年約十七八歲,人甚和善,朱經理說廚房由他統領,將我交給張錦棠後就離開了。在廚房工作的都是年輕小伙子,除了負責清潔和洗碗的女職工。我和張錦棠一見如故,他重新介紹其他員工和我認識。大家樂的營業時間從早上八點早餐開始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打烊,因此安排兩班制。早班從上午七點半到下午五點半,晚班從十二點到晚上十一點,我是新手,暫時被安排早班工作。由於沒有餐店廚房工作經驗,先從最基本削紅蘿蔔皮和剝洋蔥皮開始。張錦棠按部就班地示範指導著,如醃雞腿,雞翼,炸雞腿,雞翼,炸薯條,炸蝦多士,炸魚片,煮意大利粉,做白汁,做紅汁,用油煮麵粉作打汁用的麵團,洗米蒸飯,煮羅宋湯,炒伊麵,做沙拉等,還有做甜品,杏仁布丁,用氣壓鍋煮紅豆,早餐煎火腿雞絲蛋等等,琳琳總總。幾乎都是眼見工夫。在他細心的指導以及自己用心的觀察下,快餐店售賣的食品,不用三個月的時間,我已全部掌握了操作技巧。本來晚班一直由二廚阿雄帶領,但由於他在用氣壓鍋煮紅豆時,大意誤觸氣壓放氣按鈕,一剎間熱氣從噴嘴散出,熱氣頓時噴在他的胸部,灼傷了,給送去醫院治療。張錦棠遂安排我頂替,獨當一面帶著一位夥伴工作。阿雄受傷,休息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我幾乎被轉為長期當值夜班。

張錦棠出身自西餐廳,十來歲從廚房學徒學起,歷年來學了一手西餐廚藝。未及二十歲之齡就主理了一間快餐店的廚務。快餐店自1977年開始,如雨後春筍般在港九新界三地蓬勃發展,需要聘用大量廚務員工,適逢其時我參與了這個行業。俗語說近廚得食,每天我都吃得飽飽的。偶爾廚務不忙,張錦棠還弄一些特色的甜點給我們嚐試。當晚班的時候,我都吃過宵夜才回家。

同事們一般都有家人,唯有我沒有親人在香港。因此每逢節日,碰巧是我休息的,我都和需要的同事替換,好讓他們和家人過節。在大家樂工作約四個月,靜極思動,約同另一位來自越南的老同學司徒國光乘水翼船過嚮往已久的東方賭城澳門遊玩。


澳門在中國大陸邊陲,為葡萄牙取略自滿清末年侵占的殖民地。澳門地方清靜,環境優雅,民風淳樸,不如今日之繁盛。澳門地方不大,一兩天時間就完成環島旅行,溜走各處觀看中國歷朝留下的文物景色,同時也進入葡京賭場參觀開眼界。

賭場內人頭湧湧,除了多行整齊排列的老虎賭機,還有不同賭項的賭桌,有牌九,賭大小,賭二十一點等形形式式,賭桌幾乎都圍滿著人群,有坐著下注的,有站著純觀看的,空氣中不時瀰漫著煙味,令人難以忍受。在場內兜了一圈,偶爾停留觀看人們下注和莊家開盤的情況。每當揭盅後,有人開心有人愁是必然之局。







在澳門遊玩了三日,返回香港,又回復了廚房忙碌的工作。早餐時段於上午十一點結束,緊接著就是繁忙的午餐時間。十點鐘開始就要準備各式午餐食物,送到前台放置食物的熱水架槽處,每當食物快要賣完時,前台職員就會通知我們補貨。午飯後,著手檢查需要補充的食物,此外,每個星期都要做廚房和冰櫃大清洗,以確保清潔衛生。公司派人員在各地分店巡視查察,並給與評分,成績最優勝的除獲頒發錦旗嘉許,還有一筆獎金鼓勵。時間在如斯中過去,無論早班或晚班,下班時,街道上總是車水馬龍,人頭攢湧,華燈早上,街上兩旁商店的霓虹燈飾光色耀眼閃爍。旺角彌敦道人車擁擠,高長的英式雙層巴士穿插於眾多車輛間,靠站上落乘客。步行回家路上,需要經過夜市活絡的街道,腳步快速地穿梭於人群中。街邊的小攤檔售賣各式食物,香味誘人。售賣生活用品的,扯高嗓子在兜賣,喧囂聲嚮徹空間。

香港彈丸之地,地小人稠,為了生活,養家糊口,勤奮的香港人都在拼命地工作著,祈求能出人頭地,提升生活的品質,過舒適的生活,繁榮的香江明珠就這樣地闖出了國際美譽。


散文篇 之二十

脱稿於 聖荷西 11/16/2025






Wednesday, April 16, 2025

華田公司

 猶憶

 華田公司

1976年,春節過後,有一天珠海書院同學陳漢南打電話來說從報紙上看到一則天那水公司招聘員工的廣告,約我陪他去應徵。反正我閒著,於是和他一齊乘坐巴士前往。該天那水公司名為華田,位於九龍觀塘工業區。經過約半小時的車程,在牛頭角車站下車,按著地址,我們步行了約十分鐘才到達華田公司。那是位於一條小街角落處的一座三層樓闊面樓宇,正面高處漆印著正楷 華田 字樣。抵達公司後,道明來意,職員指引我們登上二樓的辦公室,一位女職員出來接見我們,自稱姓張,我們稱她為張姑娘。經過一番詳細詢問之後,她安排了我們和經理會晤。經理個子不高,瘦瘦的,臉上架著一副厚鏡片眼鏡,透過眼鏡片,可以看見他那幾乎矇著的一線眼睛。他自我介紹姓李,是公司的負責人(其後才知道他繼承父業,是老闆),公司經營天那水和萬能膠黏劑產品。他很詳細地講述了工作的性質以及上班時間和薪酬,並說公司供應午晚兩餐伙食(傳統的香港公司都提供員工兩餐伙食)。不過他強調這份工作需要體能,需要處理一些稍重的工作。本來我是來陪襯應徵的,經過一番衡量,李經理問我可有意願工作,他說我比較適合。而陳漢南在聽完李經理的講述後,思考了一會,隨即打消了原來應徵的念頭,反而勸我考慮。



由於當時我還沒有香港身份証,沒有居留身份,心裡忐忑,有些猶豫。既然李經理肯錄用我,反正也閒著,終日無所事事,為生活計,遂下決定答應了。萬一做不來,不能適應,隨時可以辭工,也沒損失。基於當時香港的環境,經常有內地居民,偷渡到香港,很多人也是非法居留的。而香港正值經濟蓬勃發展,需要大量勞工,即使沒有身份証的,一般公司,工廠都會聘用而不查看身份証。

無心插柳,糊里糊塗的就開始了在香港的第三份工作。上班的第一天,一位年約四十歲左右自稱姓高的主管帶領我參觀貨倉和工場,並介紹我認識在場的員工。在工場負責生產的有四個人,兩位負責處理萬能膠的黃斌和鄭穎熾,另一位新聘和我同日上班同樣負責天那水部門的黃金池。除黃斌年紀稍長,我們三人年齡不相上下,約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貨倉部門有兩位員工,負責處理焊接,封口,貼產品招貼和出貨的華記和他的拍檔老雷公。負責送貨的有五個人,兩位司機和三位送貨員。至於辦公室裡,除張姑娘外,另外有董姑娘和盧姑娘,以及除李經理外的六位年長男士,負責會計,文件和貨單處理。最後還有一位長駐在三樓負責廚務的老先生。他一個人包辦了我們兩餐的伙食,從上街市購物到碗碟的清潔等。三樓有儲物櫃,有沐浴間。上班後要在那裡更換自備的工作服,因為萬能膠和天那水都會把衣服弄髒。一間小型的工廠就這樣運作了。產品行銷香港,九龍和新界各地。其時國內還在封鎖鬥爭中,羅湖和落馬洲是新界的最北端,管制深嚴。一河之隔分開了資本富裕社會和共產大鍋飯社會的不同生活。為嚮往自由,不少內地居民經常冒著生命危險,翻山越嶺或涉水犯險奔向香港自由之地。

我的工作是處理天那水,主要是從大的鐵桶裝轉換入小桶裝。此外還要調配各類溶劑,混合成另一種商戶要求的產品 。天那水 (“ 天那 的名稱來自英文 thinner 的音譯)又名香蕉水,屬于危險化學品,主要成分是酯類、苯類、酮類、醇類等有機溶劑,是一種無色易發揮、有毒、極易燃的液體,吸入肺裡會引起鼻腔不適,導致咳嗽、胸悶、呼吸困难,若誤服還有可能導致死亡,具有很高危害性,如果未經過正确有效的處理將會給人們生命財產造成極大的威脅。各種溶劑散發不同的香味,工作時,我盡可能避開,氣味在空間裡揮散。



幾乎每天都收到在二樓負責化驗產品的董姑娘送來的配方,我按著份量來調配,完成後,將少量溶液放入一個小玻璃瓶裡,經過運送升降機送上二樓,並以內線電話通知董姑娘接收。經她化驗之後,確實無誤,才將產品灌入鐵罐。隨後老雷公把產品推過貨倉,由華記接手完成最後的貨品潤飾招貼程序。

期時, 香港仍為英國屬地,液體沿用英式單位,以磅和安士計算。過去習慣使用法式量度單位,起初難以適應,經過一段時間,終於克服了。盛裝原料的大鐵桶很重,需用“ 威亞 吊起來拖拉,兩個鉗形鈎緊貼著鐵桶的邊沿,拉鐵鍊上緊後,用力再拉,隨著已架好的橫軸,就能移動了。懂得運用氣力,避重就輕,就能操控自如。黃金池是我的拍檔,工作彼此合作完成。上午比較忙,中午過後,就做一些臨時添加的訂單。有時也要上二樓幫忙做零碎的工作。

辛勞工作後,最大的安慰莫過于公司提供的兩頓膳食。用膳的地方在三樓,午飯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到一點。這是我第一次參與員工用膳,抱著入鄉隨俗的心情,緊隨人後,伺機而動。三樓離廚房不遠處的大廳,置放著兩張圓桌,四菜一湯的菜餚在員工到齊後,端上。大伙兒毫不客氣地下手甚速,正是手快的吃菜,手慢的只能撈汁送飯了。畢竟年輕人食量大,狼吞虎嚥的,一頓飯,不用二十分鐘,桌上就杯盤狼藉了。用膳完畢,就下樓去作午休。有就地打盹睡午覺的,有叼著香煙吞雲吐霧的,有三兩一圈高談闊論的,而我自己就坐在一個角落,閉上眼睛養神佯睡。

下午五點鐘下班,三樓有洗澡間設備,有部分同事洗過澡才吃飯,我也跟他們,快速地洗澡,吃晚飯去,飯後,就各自回家了。

因為和董姑娘工作經常有接觸,漸漸的熟絡了,從她那兒,獲悉更多關於公司運作的情況。公司的創辦人,李老先生,是經理的父親,年紀大了,在我進公司不久前,才剛退休。因有李老先生在先,故他們稱李經理為小李,以作分別。

公司裡,雖然員工不多,卻也有不少是非,有人的地方,總離不開類似的是非事情。董姑娘不時的提點我,不要捲入漩渦。管工高祖貴喜歡阿諛奉承,我不很喜歡其為人。除了按照他的工作指令,其他全無交流。張姑娘和董姑娘年紀相若,彼此互動比較多,我和她們都算合得來。



香港夏天的天氣酷熱,工場有電風扇,整日不停地轉動著,不至於汗流浹背。不過悶熱的天氣,總令人難受,尤其散發在空氣中的氣味。特別是每一次經過二樓的辦公室,幾乎都要掩著鼻子,忍著不呼吸的匆匆走過。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從化學品裡散發出來的氣味,奇怪的是又帶著一陣陣酸和狐臭味。即使辦公室裡開著冷氣,也按壓不住溢散在空氣中的氣味。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經過一番探索,終於發現氣味是來自張姑娘的身體。也許是她腋下的大汗腺比較發達而造成,據醫學報告,大汗腺所分泌的汗水含有糖,蛋白質和不飽和脂肪酸,這些物質經皮膚上的細菌分解後,就會散發出一陣酸味,類似狐狸散發的體味,人稱之為狐臭,同時在衣服腋下處留下非常明顯的黃色污跡。疑團獲解之後漸漸的也不當一回事了,相信坐在辦公室裡的同事,已習以為常,鼻子早已麻木了。

六月中的一個清晨,突然接到蘇太的電話,聽筒裡傳來她氣急匆匆又語帶悲痛的聲音,邊說邊哭不成聲地說話。她說昨晚蘇先生突然腦充血,被送進廣華醫院了,聞訊霎那間,也感到震驚。因為昨天(星期六)上午我才陪他去尖沙嘴附近的美麗華酒店和一位美國籍印尼人簽買賣石油的臨時合約,之後還陪他去油麻地郵政局的郵政信箱拿取信件。一切都很正常,好好的,他還告訴我,再等一個星期簽過正式合約,佣金就會送進他的銀行戶口了。看著他臉上展露的笑容,內心顯然興奮莫名,心想著從此飛黃騰達了。因為當時正值爆發中東戰爭,以色列和埃及互起衝突,戰況劇烈,影響了中東地區石油供應,而美國是全球石油消秏最多的國家,需要進口大量石油,每天以百萬桶油計算,可見這個買賣佣金是非常豐厚的。


蘇先生的喪事在他過世後一個星期舉行,他沒有親人在香港,兒女都在外國。喪事由蘇太和她住在澳門的姐姐籌辦,來拜祭的人不多,不過應該沒有遺憾的是,他生前最好的美國朋友
Bode 先生剛好在香港。我引領他到廣華醫院附設的殯儀舘瞻仰遺容,並指引他按中國傳統給蘇先生插上一柱香。頓失好友,  Bode 先生臉上也難掩悲痛之情,他安慰了蘇太,駐足約一句鐘就請辭離開了。至於蘇先生的兒女,最先到來的是他住在法國巴黎的養女小翠,是他的原配張玉瓊的養女。瓊媽來自柬埔寨,據聞小翠是昔日柬埔寨皇室的皇族成員,跟隨她在巴黎生活。小翠說一口流利的法語,德語,卻不懂說漢語,彼此難以溝通交談。而她也只是按照蘇太指手畫腳的舉動辦事,辦完喪事後,就離開了。



而蘇先生住在台灣的親生女兒蘇潔瑩在喪事過後,才申請到香港入境簽證,未及送其父親最後一程,陪伴蘇太一個月後就回去了。他的長子蘇宇強稍後也申辦到香港入境簽証,在香港陪蘇太住了幾個月。蘇先生還有一位小女兒蘇宇文,她於1975 年移民到加拿大和她的親生母親團聚,由於當時她才十幾歲,蘇太並沒有通知她蘇先生去世的消息。

蘇太和蘇先生沒兒女,他們都是蘇先生年輕時風流和幾位不同的女人發生關係後生下的兒女。其後那些女人也都離開了他,年幼的孩子就交由後來和他結緣的蘇太撫養。因此,他的孩子都很尊敬蘇太,以媽咪相稱。曾聽蘇太提過,當年她曾經小產過,失去了孩子,非常難過,那段時間,蘇先生卻突然抱回一個娃娃女孩,是他和另外一個女人生,就是宇文。在極度難過中,蘇太也欣然接受了事實,藉撫養小女孩來填補當時的傷痛。蘇先生晚年,手頭經濟非常拮据。1975年,宇文十三歲,蘇先生為了讓宇文接受更好的教育,將她送回加拿大多倫多,她的親生母親處,讓她們母女團聚,也藉此減輕他當時的生活壓力。



蘇先生似乎沒有固定工作,但又好像很忙碌似的。每次他約我見面,總是遲到一個小時以上,已成慣例。1975年初,我搬到九龍旺角處居住,從那時開始,蘇先生非常頻密地約見我。記得他說他得到了美國一家公司特地授權給他一個擁有專利的工具,問我可有辦法找到客戶。當時我推薦了一位經營建築生意的朋友給他,最後好像價格條件等談不攏,而告吹了。除此外,他還出示了很多他和中東商家來往的書信給我看,說他得到中東的石油供應商授權售賣石油。當時的通訊不如今天的先進發達,全靠郵寄書信往來或是電話,電報,電訊之類的通訊,非常費時。

除了石油,還有尿素,水泥,黃豆等各種大宗貨物。蘇先生處事非常謹慎,書信上的報價他都用小紙貼遮蓋著,深怕讓人看到。他登記了一個商業執照,在家裏弄了一個辦事處工作,闊大的辦工桌以及一張很寬大的皮製座椅。為了和外國商家聯絡(主要是中東國家和美國 ),他總是在晚上工作,早上睡覺,長期的顛倒生活時間,身體的五臟六腑在不自覺中,逐漸地損壞,也因而患上了高血壓症,他自己可沒有察覺到。偶然感覺頭暈不適,並不以為意,沒有去檢查身體,香港沒有健康保險制度,醫療體檢也是一筆大的開支。為工作,為節省開支而疏忽了健康,以致於一時的或過度的興奮引至腦充血,而昏迷,也因此失去了生命。

蘇先生,原名 蘇平桔(外文 Tino Su) 1923 年出生於越南,生肖屬豬,是中法混血,母親祖籍廣東潮州。基于當時越棉寮印支三邦為法國殖民地,以及華人廣東,潮州,福建,客家,海南五府人士聚居於當地,因此蘇先生精通越棉法多國語言以及五府方言。據他說當年在越南曾經有過一段非常顯赫的日子,並曾任職於法國殖民政府機構。其後,在越南人民贏取獨立後,他必須隨法國政府撤離,隨後被安排在法國駐香港的領事舘任職,也因此認識了一些外地來港經商的人士。

蘇先生生前曾提及過,早年在台灣有算命師給他算過命( 秤骨斤兩 ),判斷他將會是大富之人。看來那位算命師判得也蠻準,至少在他昏迷之前,他已感應到他飛黃騰達的日子即將到來,大量的金錢即將垂手可得。遺憾的是他卻沒福去享用,命運如是,可惜可嘆啊

猶憶 1975 年尾,臨近聖誕節的時候,蘇先生曾經去過多倫多探望宇文母女,隨後轉到巴黎,探望他的元配和小翠,接著還去台灣看望他的兒女,似乎在預告著什麼。他的所有旅費,據他說是由一位朋友支助的,似乎彼此有某些條件上的交換,互有裨益,各自完成彼此的需要。

對於蘇先生驟然逝世,頓時我感到失落。曾經寄望他替我辦理香港居留証的希望頓成泡影,已付給他的費用拿不回已是不爭的事實,連帶之前他向我借的好幾千塊港幣也拿不回了。

希望幻滅,心靈卻頓時解開了思維的枷鎖,不再受到困擾。慎密細思後,我決定靜待機會尋找解決的辦法,事在人為,始終抱著這份信心。常言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正是禍兮福所依,幸運之神正悄然地靠近。

蘇先生去世後,我和蘇太的來往也減少了,她疑心重,以為我在計算蘇先生的生意。其實,他的生意我只聽聞而已,根本沒有親身參與過,坦白說我也不懂也沒有那層關係。

日子如斯般地過著,七月中,突然換來了一位新同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黃金池辭工另謀高就了。新拍檔自我介紹姓何,很巧和我同姓,深談之下,知道他來自越南,更巧的是他是我鳴遠同校的學弟,小我幾歲。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話語增多。因為彼此都來自越南,很自然的話題就牽上了居留証的問題。他告訴我,他已拿到香港居留証,是在新界處申辦的。他說那裡比較容易,遠離市區,申辦的人不多,很省時間,而且很容易就給接納批准。不過條件是必須住在新界,有地址證明。在他言之鑿鑿之下,我開始動起申辦居留証的念頭。

人說醜婦總得見家翁,總不能長期身份不明確地生活下去,需要面對現實。況且,自南越於1975 年四月尾被解放淪陷之後,幾乎從越南的南北方都有很多難民乘船漂浮到香港區域,尋求新生活,而獲得香港政府臨時收留。時移勢易,三思之後,我決定去申辦。我先準備,翻出昔日在越南的出生紙和一些相關文件,接著打電話聯絡陳漢南,正好他住在新界,向他查詢能否給我開發一張地址證明書。陳漢南很爽快的答應了我的要求,因為他早已知道我的情況。他說給他一個星期的時間去處理。果然,一星期後,他將地址證明交到我手中。

諸事俱備,選了一天,向公司請假,乘巴士到位於新界的荃灣警察局申辦居留証。進入警察局後,道明來意,警察局內的文職人員很友善的給了我一份表格,填完交回給他們後,等了約半個小時,一位男職員引領我到他的辦公室, 開始了詳細的詢問,接著逐項的筆錄在那份表格上。隨後,影印了所有我帶去的相關文件。大約半個小時後,完成了申報手續,他給我一張已申辦的証明文件,緊接著對我說,大概在一兩個月內我會收到書信通知,作第二次詢問。

離開警察局後,多年來一直縈繞在心頭,困擾我的煩惱事,終於可以卸下了,感到一身輕盈。想著再過幾個月就領到居港身份証了。根據香港的移民條例,凡持臨時居留身份的人,要在香港住滿六年,才能夠換取永久居民身份,即黑印身份証,而臨時居留証是蓋綠印的。不過即使是綠印臨時居民,也可以申請旅遊證件,自由出入香港,可以去一些認同香港旅遊證件的國家或地區,如台灣,新加坡,澳門等。出國旅遊,指日可待了。

大約過了兩個月,接到一封移民局的通知信,約我到香港中環地段的一棟移民局辦事大樓見面,我如約按著地址前往。今次約見,移民官用嚴肅的態度考問我關於昔日在南越堤岸的生活情況,讀書以及一些周遭環境例如某某戲院,酒店等的地理位置,主要是測試我是否真的是來自南越。我逐一簡短的回答了所有問題,移民官逐句記下,看來也很滿意我對答如流的態度。訪談大約半個小時完畢,接著照了身份証照片和在文件上蓋上手指印,簽過名字後就可以離開了。臨離開前,移民官說我將會收到另一個通知。大概在同年十二月,收到移民局來信,通知我去西環警察局領取居留証。就這樣不到半年時間,辦妥了香港身份証,拿在手中,欣喜雀躍。雖然是綠印臨時居留身份,也算是身份明確,可以申請旅遊証件去旅遊了。自1973 年初抵達香港,歷時四年時間調整了身份,眼前豁然閃亮出了一陣曙光。

歲月如梭,日子在無聊的工作中度過,大概在中秋節過後,廚工老叔生病了,不能再繼續弄廚了,伙食頓然中斷,還好在工場對開的小巷子處,有一間茶餐檔口,午飯我們大多圍坐那兒用膳,偶爾也會到稍遠處的酒樓吃午飯,而晚餐就回家在附近的大排檔吃飯。隨著洋人聖誕節,新年過後,中國春節緊接而來。除夕那天,李經理親自發薪金給我,但隨即給了我一個毫無心裡準備的驚喜,他對我說,你被開除,不用再來上班了,也沒說甚麼理由。在驚愕中,聞之,我也坦然處之,隨遇而安,上三樓儲物櫃收拾好一些用品就離去了。領過薪金,等過完年再作打算,反正已拿到身份証,找工作也容易。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命運的牽引安排。

就這樣在毫無心裡準備之下,結束了在華田公司幾近一年的工作。離開數個月後,接到董姑娘的電話,她告訴我一個令人驚愕的事情。她說,李經理鬧家變,他的太太竟然到公司辦公室吵鬧,興師問罪說他劈腿於張姑娘。張姑娘樣貌普通,莫非她散發的體味引起李經理的垂愛。張姑娘的辦公桌就是緊靠著李經理的辦公室門外,而他的辦公室是不透風的,她是他的秘書,難道是歲月薰陶的效應?我沒有告訴董姑娘我聽後的感覺,更沒有向她提及張姑娘身有狐味的事情。她和張姑娘是朋友,而且還在華田公司共事工作,免得給她掀起無謂的心理影響。似乎過了不久,她們都相繼離開了華田公司,隨著大家生活忙碌,久而久之彼此也失去了聯絡。


散文篇 十二

脱稿於 聖荷西 04/16/2025

975 年尾,臨近聖誕節的時候,蘇先生曾經去過多倫多探望宇文母女,隨後轉到巴黎,探望他的元配和小翠,接著還去台灣看望他的兒女,似乎在預告著什麼。他的所有旅費,據他說是由一位朋友支助的,似乎彼此有某些條件上的交換,互有裨益,各自完成彼此的需要。

猶憶 1975 年尾,臨近聖誕節的時候,蘇先生曾經去過多倫多探望宇文母女,隨後轉到巴黎,探望他的元配和小翠,接著還去台灣看望他的兒女,似乎在預告著什麼。他的所有旅費,據他說是由一位朋友支助的,似乎彼此有某些條件上的交換,互有裨益,各自完成彼此的需要。